一
黄昏,夕阳渐入山群,天边烧起火一般艳丽霓霞,映得太湖水金光万道,五彩斑斓。湖面水烟漫起,隐约可见一座岛屿龟蛰水中,便是太湖第一大岛,世称洞庭西山。其时渔舟唱晚,各家子弟结伴而归,西山镇上炊烟袅袅,好不热闹。
镇外西南十余里,有群山环抱之地,因常年云雾缭绕,仿佛缥缈仙境,故名缥缈峰。山中草木四季常青,更有溪泉纵横贯流,确也不负仙境之名。溪流蜿蜒蛇行,渐已转入山间荒僻野地,却有一土舍依山而筑。这土舍一连三两间,正堂前摆了一桌香案,供着酒神杜康,其下一方八仙桌,周围闲置几张竹椅,面上全铺着素色细麻;客厢与主舍数步相傍,亦是一般的素颜摆设,只在那窗前榻上,静卧了一个少年。
少年形容十分俊俏,只是脸色苍白了些,没一点血气,胸前臂上刮痕点点,左肋更是新裹了厚厚一层白纱。看他年纪轻轻,也不知哪里去遭了这一身伤来。
少顷,那少年身子动了动,已醒转过来。他睁眼四面看了看,眼中茫然无神:「我……竟没死么?」
「这位小哥天大的福气才躲了一遭难,怎么还说这样话来?」
少年循声望去,只见得竹帘掀动,进来一位女子。这女子约莫二十八九年纪,淡着脂粉,素装裹身,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娴静,只一对明丽的眸子却天生如秋水般狭长,瞧来分外妩媚妖娆。
少年刚欲起身,牵动肋间伤患一阵剧痛,才发觉周身衣物俱给替换过,伤处亦已包扎,只得勉力举手一拱,说道:「多谢夫人救命之恩。」他口中虽然称谢,然而神色戚戚,殊无半点庆幸之意。
少妇微微一笑,说道:「你这小哥倒也奇怪,我救你性命倒似多此一举了。」
少年吁了口气,转而问道:「这……是哪里?」
「这儿是西山缥缈峰。」那少妇道:「我前些天从外边回来,在岸边撞到你,便把你带了回来。也算你命大,我若晚到几分,你便不淹死,流血也流死了。」顿了顿,又问:「听你口音,好似苏州本地人,我看你穿着打扮也不像个歹人,怎么落到这般田地?」
少年抿紧双唇,似不愿回答。
「也罢,你若不愿说,我不问就是。你那伤处虽已止了血,只是失血过多,怕要多修养些时日。我这里外人不知,你且宽心住下,万事都待你伤好了再说。」少妇起身往外走,旋又回头道:「我娘家姓苏,别人都叫我媚娘,你若不嫌我虚长几岁,便叫我一声媚姨吧。不知小哥又怎么称呼?」
「……我叫柳小云。」
二
接连躺了十余日,柳小云的伤势稍有好转,已能下床走动。他肋下那一处创口堪堪避过了心脉,止血之后便无大碍,元气恢复所需不过时日,只是他终日抑郁不展,神情委顿,看来倒似比当初还衰颓了几分。
这天他起身活动了下筋骨,左右不曾见着苏媚,听得屋后有些声响,便寻了过去,正遇上她提着个篮子从地窖出来。
人未到,扑面先是一阵清香。柳小云眉头一展,讶道:「想不到苏南竟也有如此醇厚的杜康!」
苏媚微微一笑:「果真是杜康,你鼻子倒灵得紧。」
柳小云黯然道:「我小时常常和大师兄一起偷师傅的酒喝。」
苏媚知他定然又想起往事,也不追问,只道:「你此刻伤势未愈,可不许来偷媚姨的酒,不过浅尝几杯倒也无妨。只是我这里尽是上等的佳酿,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你。」进了屋,将篮里几个小坛子在桌上排成一圈,又说:「媚姨来考你一考:只许闻,若能猜出酒的名字,便赏你一杯,可若是遗漏了一坛,却要罚你替媚姨做一件事。」
柳小云听她有一事之约,不由心中疑虑,问道:「不知媚姨要我做什么?」
苏媚自顾斟了一杯酒,悠然说道:「媚姨要你做的自然不是坏事,此刻却不能先说给你听。你若酒资不济,不答应也无妨,只是这酒可不能给你喝了。」
柳小云终究是少年心性,听她一激便有些按捺不住,况且他自思自身亦无可图之处,当即击掌道:「好!应你便是。」
他拿起一个坛子拍去泥封,将手轻扇,醇香直透肺腑。「米香浓郁,味甜,微辛,最少六年陈的女儿红。」又启一坛,道:「清冽而不淡薄,余味悠长不尽,绵竹的剑南春。」随手将桌上酒坛一一开启,果真都能举出名字。
苏媚抚掌而笑,说道:「瞧不出你小小年纪,酒历竟如此之丰,这几坛全叫你说着了。」
柳小云把那女儿红斟了浅浅一盏,微抿一口,笑道:「我五岁便开始饮酒,七岁识酒,媚姨这回送些酒给我喝可也不算冤枉。」
苏媚将末一坛递上,说道:「你慢得意,再来试这一坛。」
柳小云俯身凑上一闻,只觉芳香怡人,却是不识,不由「咦」了一声。
苏媚笑道:「怎样?若不认得,便当你输了。」
柳小云尴尬的挠了挠头:「这一坛我果真不认得,不知是哪里的名产。」
苏媚道:「这酒便是在西山酿的,昔时也曾名动苏州。」
柳小云摇头奇道:「我十二岁已踏遍姑苏,又有哪家酒肆没曾去过,媚姨可别诓我。」
苏媚问道:「你今年多大?」
「十八。」
「那便对了。只怪你晚生了两年,这酒已有八年未曾现世,你自然不知。」
苏媚笑道:「你既是输了,答应媚姨的事可不许赖。」将那酒满斟一杯,递到柳小云面前。「媚姨也不要你做什么,只是盼你莫要成天苦着个脸。我虽不知你遭了何事,但你既然保得性命,天下事又有什么不可为?终日郁郁不乐,再好的酒尝来也成苦的了。」
美酒在前,柔声在耳,念及多日来苏媚照料之情,柳小云心中一热,男儿泪几欲滴下。他恭然立起,双手小心将酒盏接过,一饮而尽。酒入喉头,全无呛辣之味,温软香浓,教人不醉亦醉。
柳小云放下酒杯,低头沉默了半晌,忽然问道:「苏州织锦名满天下,媚姨可知姑苏城内最大的绸庄是哪一家?」
苏媚道:「我早年也常去苏州城里,那时生意做得最大的,便是城西的绿柳庄。听闻那绸庄老板原是湘南的武林大豪,后来弃武从商,搬到苏州做起了绸缎生意。」
柳小云道:「嗯,这绿柳庄的老板姓柳。」
苏媚「啊」的一声,讶然相望。
柳小云点点头:「便是我爹爹。」忽的一把掀开上襟,指着肋下那一处重创说道:「刺我这一剑的,也是我爹爹。」
三
六月初七,姑苏城,绿柳庄。
烈日当空,枝上夏蝉乱鸣不住,酷暑如炙。庄门外一溜烟尘扬起,跑来个玄衣少年,拉着门环一阵急敲。待门房开了门,也不饶他通报,那少年已径自跑了进去,扯着嗓子便喊:「柳小云,柳小云,快给我死出来。」话音未落,忽听劲风袭耳,那玄衣少年急忙翻身跃起,反手往后一抄已拿住来物,却是一只精巧的酒坛。
「好一式‘苏秦背酒’,大师兄的身手果然高明。」只听掌声脆响,院中高树上飘然落下一个锦袍金冠的少年公子,正是这绿柳庄的少东柳小云。
「你倒还有心思来消遣我,枉我大热天里跑来给你报讯。」那玄衣少年将酒坛举起豪饮一口,又掷了回去,笑嘻嘻的道:「师傅已从陕西压镖回来了,还带回来两个大坛子,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。」
「当真?」柳小云眼睛一亮,搓手笑道:「嘿嘿,那定是上好的西凤酒了,咱们赶紧去分一杯。」
「你且慢高兴。」玄衣少年将他一把拦住,慢悠悠的道:「我先问你,方才那一式‘苏秦背剑’,你使得怎样了?若是不灵便,别说酒没得喝,反讨师傅一顿训斥。」
听他这一问,柳小云立时焉了,苦着脸道:「你又不是不知,我左手使惯了,这一招右手使来当中一些变化总是不够伶俐。师傅分明刁难我,明知我惯用左手却偏要我用右手练,其实临敌对阵,哪只手使来还不是一样。」
玄衣少年正色道:「这你可误会师傅了。你想,过招之时,别人只道你左手使剑,你若是突然右手使出一个杀招,敌人岂能不乱?来来来,瞧你平日总请我喝酒的份上,我陪你练一会,免得呆会儿讨师傅的不高兴。」
这招式柳小云本就熟稔,加上他师兄在一旁将自己练习时的心得一一传授,比之他一人琢磨自然好了很多。师兄弟两个在那里比划了半个时辰,这才一起出了庄门。
两人快步赶路,不一会便到了一座大宅。那宅前设着两只大石狮子,门楣上高悬一块金字牌匾,上书「长阳镖局」,庭院中一杆「周」字旗高高越出围墙,大红旗帜迎风招展,很是威风。两人步进院内,才要入堂,忽听一声娇喝:「马青宁,吃我一剑。」门内陡然闪起一片银光,向着玄衫少年当头罩落。
马青宁微微一笑,脚尖轻轻一踮合身向后飘出。只见他双足交错腾挪,或起或落,于剑光中闪躲自如,一身衣袍被气劲吹得四起飞扬,恍似一只穿花蝴蝶,煞是好看。斗到兴起,他忽然将腰畔长剑连鞘带出,直直往前一刺,跟着一挑、一压,漫天剑光倏忽不见,只余一个俏丽少女持剑而立。
马青宁收剑拱手,笑道:「师妹的剑法愈见精湛了。」
少女吐了吐舌头,冲他做个鬼脸:「精湛个鬼,还不是输给你了。」
「哈哈哈哈,小妮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,你这手‘银光泻地’才练了多久,也敢跟你师兄较劲?」堂内响起一阵爽朗笑声,走出个劲装裹身的长须老者,便是这长阳镖局的总镖头,人称「一剑惊雷」的周长阳。
「不错不错,」周长阳捻须笑道:「这些时日青宁的武功确没落下。云儿,你那一式‘苏秦背剑’又使得如何?」
柳小云嘻嘻一笑,身子一弓,忽然向前飘出两尺,跟着反手一剑斜斜刺出,一撩一劈,瞬息抖出三朵剑花,未等剑势消去,他又一个拧身翻转,手腕振动又击出六道剑光。
「好!」老镖头击掌道:「你这右手剑竟使得比左手还要顺畅,定是没少花功夫。」
柳小云恭身一礼,道:「多得大师兄倾力指点。」
「都是好孩儿!」周长阳朗声大笑:「来来来,今日为师带了陕西出名的西凤酒,你两个都来陪为师好好喝一杯。」
酒过三五巡,席上那一老三小俱已是满面红光。周长阳略带醉意,看着两个得意徒儿心中大为欣慰,说道:「你两个如今年纪也已不小,该是让你们出去历练历练的时候了。」
柳小云大喜道:「师傅终于肯让我们出镖了么?」
周长阳点头道:「回来时在扬州接了一趟镖,要压五千两银子去汉口,你两个三日后便跟李镖头一起上路罢。只是为师有一句话,路上可不许贪杯误事。」
这兄弟两个正是年少气盛,早盼能行走江湖闯些个名堂,此刻见师傅终于肯让自己出镖,哪里还有旁的话,当即连声答应。
…………
「后来怎样了?」
「后来?」柳小云苦笑一声,道:「也怪我自己不小心。那时天气炎热,行至芜湖我终于忍不住拉着师兄一起喝了回酒,结果一场大醉,次日醒来李镖头连同镖银皆已不知所踪。我跟师兄在芜湖寻了数日无果,无奈之下只好回了苏州。」
「以你柳家财势,五千两银子陪了人家便是,又怎么……」
柳小云叹道:「我原也以为如此,怎知后来又生出那许多变故。」
…………
马青宁和柳小云回到苏州即向老镖头禀报实情。周长阳将两个弟子训斥了一番,一时却也无头绪,只好着马青宁先将银钱带去扬州陪给了托家,又再派人去芜湖寻访李镖头下落。
过了三日,衙门里忽然派人来将绿柳庄的当家柳随风邀了去。直至天晚柳随风方才回来,一回府便即刻将儿子叫到跟前。
「爹,听说衙门里来找过您,可是找着李镖头的下落了么?」
柳随风沉吟不语,只在室内来回踱步,过了一会才低声问道:「你用过晚膳了么?」
柳小云茫然应道:「用过了。」
「去看过你娘了么?」
「嗯。」
「好。」柳随风招了招手,说道:「陪爹出去走走。」
出了城一路西行,柳随风终是不发一言。柳小云虽见父亲神色不善一时也不敢相问,只在后面跟着,不觉已行到了太湖边。
柳随风走到一株杨柳旁,忽的拔剑在手,一刺一转,已在树身上刻出一片落叶般的切口。
「这一式‘落叶追风’,你可还记得?」
柳小云心中纳闷:这剑法我自小便练熟了的,怎能忘了?便答道:「记得。」
「使来看看。」
他当即上前,掌中青光翻动,亦是一招「落叶追风」。看他起剑之快,落剑之准,实已不输乃父,只是他左手使剑,刻出的印记却和柳随风所作的正好相反。
「好,好。你跟你师傅学艺六年,这家传的剑法总算没落下,好得很。」柳随风转身凝视远方,低声问道:「这一手‘落叶追风’你可曾教于旁人?」
柳小云诚惶诚恐:「未得爹爹准许,孩儿不敢以之示人。」
「如此说来,当世之上,会这手剑招的,便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了?」
柳小云满腹疑虑,不知父亲这番话所为何意,只得答道:「该当如此。」
柳随风沉吟半晌,终于长叹了一声,说道:「今日你师傅派人来找我,你可知所为何事?」
「可是李镖头……出了什么事故?」
柳随风点头道:「今日芜湖衙门已将李镖头的尸体送回苏州了。」
柳小云「啊」了一声连退几步,靠在了湖边栏杆上。这些天一直没有李镖头的消息,他心中颇有些不安,只怕出了什么事故,却万没想到李镖头竟已死了。
「都怪孩儿不慎,请爹爹准我再返芜湖,孩儿定将凶手查明,为李镖头报仇!」
「不用查了……」柳随风微微摇头,忽然向旁拱了拱手,说道:「周兄,铁兄,云儿的话,你们都听清了么?」
柳小云回头一看,才发觉师傅不知何时已在身后,旁边还站着一个壮实的黑面汉子,却是苏州府的捕快首领铁风雷。
铁风雷叹了口气,道:「柳兄,你这又何必……」
柳随风将手一摆打住他话头,说道:「铁兄不必再说,柳随风所作诺言自当兑现。」转身面向柳小云,沉声问道:「云儿,你可知道李镖头是死于何人之手?」
柳小云此时已觉父亲神情不对,只是全然不着头绪,呐呐的道:「孩、孩儿不知。」
柳随风紧盯着儿子一瞬不瞬,指着他方才留下的树叶状剑痕一字一顿的说道:「李镖头全身只一处致命伤,乃是被人一剑刺入心房,创口伤痕便跟这印记一模一样!」
这话直把柳小云吓懵了,慌道:「爹爹,孩儿、孩儿……」
柳随风一步步踏上,掌中青锋寒光逼人。
「杀人者人恒杀之,你好好记住!」
语声尽处已成嘶哑,柳随风猛的一步突进,手中长剑闪电般刺入亲子胸膛,不等去势消减,手腕再振,已将柳小云的身体连同宝剑一起送入湖中。
这一剑刚猛霸道,去若奔雷,正是一式「落叶追风」。
…………
「爹爹……」柳小云惨然一笑,说道:「普天之下,能使追风剑的便只我跟爹爹二人,偏偏李镖头却是死于‘落叶追风’,也难怪爹爹不信我。」
苏媚听他说话时一直沉寂不语,此刻却摇头应了一句:「你爹爹倒也未必不信你。」
柳小云一楞,问道:「媚姨这话怎讲?」
「柳伯父既是一方豪杰,他武功可是极高?」
柳小云一时摸不准她话里意思,只好点头道:「听我娘说,昔时能与我爹较一日之长短的,江湖上也不过五六人。」
「那便是了。」苏媚展颜道:「媚姨虽不识剑术,不过想来以你爹爹的武功,出手定然是极快极准的了。倘若他真要取你性命,刺你的那一剑又怎会刚好避开了心房要害?」
柳小云听得一楞。这么粗浅的道理他本来不会想不到,只是他从未想过父亲竟真会对自己下杀手,当时已是万念俱灰,心中不自觉的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,也就没能识出其中关窍,这时听苏媚提起,顿觉可疑。
「依你所说,当时条条证据都直指凶手便是你,你爹爹若不刺那一剑,你此刻早已身在牢狱,怕真要安上个杀人的罪名,这番冤屈又怎能昭雪?只可惜你不曾看透你爹爹一番苦心,全无求生之念,若非偏巧教叫媚姨撞上了,可要白白背这一世污名了。」
「原来爹爹早就疑心我被人设计,故意教我诈死脱身。」柳小云越想越觉得有理,胸中郁结立时烟消云散,不由跳了起来捉着苏媚的手直摇:「好媚姨,你真救了小云的命了!」
苏媚任他捉着,促狭笑道:「我早已救了你性命,你却到此时才肯谢我。」
柳小云赧然一笑,忽的想起男女之别,忙不迭松了手,脸却更红了。他别过头去,说道:「只是爹爹怎么也不先知会我一声,还连带将师傅也瞒过了?」
「这便是你爹爹精细之处了。你这回遭人陷害,但凡知道你出镖之人,皆有可疑,多一人知道你未死,你便多一分危险。」
柳小云点头称是,忽的眉头一皱,轻声问道:「媚姨……难道不怕真是我杀的人么?」
「你跟我全无利害干系,骗了我,于你又有何益?」苏媚淡淡一笑,说道:「哀大莫过于心死。这几日你伤势渐愈,却不怒不喜无哀无乐,不过苟活于世,媚姨又怎会看不出来?」拍了拍他手,又说:「这事你此刻也莫要多想,先在这里安心养伤,是非曲直总有明辩的一天。」
四
次日清晨,柳小云一起身便听得厨房有柴火声响,跑了过去瞧见苏媚正在灶前忙活,锅上架了一只大笼,丝丝水汽蒸腾直上。
「媚姨在做什么?」
苏媚拿着一支火钎调拨炉灶的火候,闻声回头一笑:「酿酒。」
「酿酒?」柳小云大奇。他虽尝酒无数,这番场面却是头一回见着。「酒竟是这么酿的?」
「你只道把酒坛子往地窖一放便成了,是不是?」苏媚本是一句调笑,哪料一回身却见这少年公子正在那楞楞的点头,不由掩齿偷笑:「真是个呆子,枉你也喝了那许多酒。不同酒种便有不同酿法,只选料、蒸酝、发酵几样大多有之,其中繁复,可不比你学剑更容易些。」说话间将那罩笼去了,里面是一大盘糯米,被水汽蒸得透了,粒粒长挑饱满,如玉珠般晶莹剔透,极是惹人。
「对了,上回我没猜出的那一坛酒也是媚姨酿的么,叫什么名儿?」
「那是我家相公为我酿的。」苏媚神情一黯,思绪远远飘了出去。
「他家是开酒坊的,我跟他一块儿长大,幼时便常在坊间嬉戏。后来我长大了,嫁给了他,成亲后他便为我酿了这种酒,取名女儿醉。我跟他在苏州城外开了间小酒肆,那时女儿醉卖得极好,日子倒也过得殷实。只可惜好景不长,过了几年,相公和公公婆婆相继染病故去,村里都说我是不祥之人,克死了他们,将我赶出了村子,我便只好一个人搬到这里。」
「原来媚姨竟有这般凄楚的身世,无怪一人隐居在这荒山野岭。」柳小云听得暗自神伤,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。灶上那盘糯米晾了一会此刻已有些凉了,柳小云抓了一把放进嘴里,慢慢咀嚼。新蒸的糯米很是黏腻,吃得他满嘴满脸都是。
「真是孩子。」苏媚摇头轻笑,伸手将他唇边几粒米珠一一拭去。忽的忆起当年,自己还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儿,丈夫也是这般笑着帮自己抹去颊畔的米珠。
往昔的温存亲昵犹在心底,丈夫却已亡去多年,留下自己一个独守空闺,一时孤寂凄苦涌上,眼中不觉渗出几滴泪珠。
「……媚姨?」柳小云在旁有些不知所措。
「媚姨没事,」强将心头酸楚抑下,苏媚转身悄悄抹去泪珠:「叫烟熏着眼睛罢了。」
看着苏媚微颤的双肩,柳小云忽然生出股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。「女儿醉已有八年不曾现世,媚姨孤身遁在这山林里也该有八年了吧。她自己本已是最凄苦的人,这些日子反倒还事事都为着我耽心……」风卷窗阁,一缕昏黄日光斜斜穿进,从苏媚肩头悄没生息的过去,勾出的单薄影子竟渐渐温婉起来,连灶上那盘蕴着热气的糯米似也散出了淡淡的温柔的味道。柳小云怔怔看着,已有些痴了。
少年的注视让美人面上烧起了些许醉红,纤巧的手儿不知不觉已在裙带上纠起了一个个细结:「这样看我作什么……」
柳小云恍如梦中惊觉,秀气的面庞顿时窘得通红,忙顾左右而言他:「那女儿醉可还有么?」
「上次你见过的便是最后一坛,再没多的啦。」苏媚轻声说道:「这酒只我相公一人会酿,怕是要绝于世上了。」
「这却可惜了……」柳小云惋惜的叹了口气。他低头想了会,又说:「待我将那事了了,我便来这里陪你酿酒,咱们一起酿一种比女儿醉还香的酒来,好不好?」
苏媚心里「突」的一跳,飞快瞟了他一眼,细声道:「你……当真愿意来陪我?」她这时一副低首垂额的样儿,竟平地生出些小女儿的羞媚来。
「这又不是难事,还有什么当真不当真。」柳小云嘻嘻笑道:「况且我喝了媚姨那许多酒,便来帮一回忙也是应当。」
听「媚姨」两字入耳,苏媚身子一颤,半晌才轻声应道:「好,好,好孩子……」
…………
又过了几日,柳小云用过午膳正在院里练剑,见苏媚提了只篮子似欲出门,便问:「媚姨有事要出去?」
「今日是我相公忌辰,我去祭拜一下。」苏媚轻声道。
「要小云陪着媚姨去么?」
「不用啦,」苏媚指了指屋后的小径,道:「便在这路尽头,一会儿就到,我一人去就行了。你好好歇息吧。」
穿过竹林转进山间小路,遮天蔽日的枝叶随风轻摆,抵挡着炎热的暑气。
「成天‘媚姨媚姨’,我也只不过大你一肖,真有那么老么!」
也不知怎么,近些日只一听柳小云叫她「媚姨」,心中便有些不痛快。苏媚眉头深皱,一路心不在焉的踢着石子,发着没由来的脾气,却忘了这一声「媚姨」本是她自己让人叫的。
边恼边行,不知不觉已到了路尽处,草丛中现出一小块修整过的空地,上面竖着一块墓碑,便是她亡夫埋骨之所。
「相公,媚娘来看你了。」苏媚拿出篮里的香烛冥纸燃着了放在墓前,又将祭品一一摆放整齐,坐了下来。
「相公,这是山前的桃儿,已熟得透了,我带了些来;现在天气渐热,这把扇子,是媚娘用屋后的竹子做的,正好用上;这些鱼也是媚娘亲自做的,挑的溪里最肥的鱼儿,你试试喜不喜欢……」
「……相公,这是你最爱的女儿醉,可惜只剩这最末一坛了,明年可就喝不到啦……」她将那女儿醉斟了满满一盏,尽洒于地,又将坛中余酒斟了半盏,端在手里痴痴看了半晌,终于一口饮尽。
倏忽之间,一滴泪珠无声淌下,直直坠向地面,瞬息渗入尘土之中。
「媚娘好苦……」
香醇的女儿醉将少妇强装的从容淡定冲得一干二净,深藏心底的悲戚寂寥随着醉意一齐涌上,再难抑制,苏媚终于伏地恸哭。
「八年了,媚娘终日相对的便只有这一片山,日日夜夜,媚娘便只有那些酒伴着,可如今连这女儿醉也没了……相公,媚娘好累,媚娘真有些撑不下去了…
…「
…………
苏媚去了还不过半日,柳小云却有些坐不住了。家传的追风剑早练到了第四趟,只是越练越没心思,好端端一式「风清云淡」,待他使将出来,却已成了「风急云乱」。
「守丧八年,媚姨可也真是个痴情人……」想到这里,柳小云心里忽然钻出些不知名的酸涩味道。他心不在焉的又练了几式,忽的一声叫:「啊呦,这里荒山野地,媚姨莫要碰上了山猪毒蛇什么的,那可糟了!」这呆子琢磨了半天终于给自己寻着了一个借口,高高兴兴的将剑一扔便往屋后跑去。
穿溪过林一路急行,不一会已到了山边,老远便见着苏媚伏在一块空地上。
「媚姨,媚姨。」
苏媚扑在坟前全无反映,竟是睡了。
柳小云有点哭笑不得:「这、这如何是好?」
抱起苏媚绵软的身子,淡淡的女儿香不住往他鼻里钻去。苏媚静静枕着他臂弯,玉琢似的面颊透着股极媚人的醉红,薄唇轻微颤动,犹在细声说着梦中呓语,山风过去,卷起了她丝缕秀发拂在柳小云颈上,撩拨着少年的心弦。
「媚姨原来这样好看……」这是他头一回靠这么近端详一个女子,心房有些儿不争气的鼓噪起来。
「夜寒露重,小云只是担心媚姨受凉,可不是有意冒犯,夫子莫怪。」仰天虚拜了一拜,那少年抱起烫手的美妇一溜小跑,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仓皇奔了回去。
回了竹屋将苏媚小心放在榻上,又为她覆上一条薄被,才发觉一颗心竟已慌得似要跳出胸膛。他不敢再作逗留,转身正欲逃开,却不知哪里伸出一条胳膊,勾上了他的脖子。
柳小云吓了一跳,回头见苏媚已仰起了身,一对眸子正含嗔带怨的看着他。
「媚、媚姨……?」
「相公……」苏媚坐了起来,另一只手也圈了上去,将张皇失措的少年勾到了面前。
「原来媚姨还在发梦。」
柳小云抹了抹额头的汗,心却跳得愈发厉害了。苏媚那新月似的诱人香唇低悬眼前,似兰似麝的幽幽吐息径直拂到了他脸上,迷离的眼眸里水波流转,半是幽怨,半是歉疚。
「相公,你别怪我,媚娘只是想有人作个伴儿,与我说说话……」美人喃喃诉着梦中呓语,柳小云却恍若未闻,只怔怔看着苏媚娇艳的面庞,呆了。
「……相公,媚娘心里有了一个人。他……和你少年时一般的俊俏,又知道疼惜媚娘……」说着说着,苏媚松开了一条胳膊,语声也渐渐轻了。
「媚姨……已有了意中人?」
柳小云心中一跳,竟忍不住追问了一句:「他……他叫什么名儿?」
「他……」
柳小云见她嘴唇翕动,忙附耳过去,却没半点声响,再一看,苏媚已睡着了。
五
「我……怎的在这里?」
苏媚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,正午的日光跳过了窗户,照得满地花白。
「啊,定是小云将我送回来的了。」脑中依稀记得,自己似乎正在祭拜亡夫,然后……然后做了一个梦。想到梦中情景,她倏的烧起满面羞红:「那些疯话不知叫他听去了没有……」
柳小云这时也才刚刚起身,昨夜半宿没睡,眼前尽是苏媚的妖娆姿容。草草洗漱了事,出了客厢,正好撞见苏媚从屋里出来,一转身便想逃,跨出去半步想想不对,又折了回来,对着苏媚尴尬一笑。
怎的一见我就想躲开?苏媚心中暗恼,问道:「昨夜……」
「昨夜没事,什么事没有!」柳小云双手乱摇。
这一天,直到晚膳时两人再没对过一句话。
…………
「那人是谁?」
柳小云觉得脑袋已似胀成了两个,里头这问题一整天都没能消停。「她说,‘他和你少年时一般俊俏,又知道疼惜媚娘’。我心里自然是……自然是……那样的,只是那什么‘少年俊俏’……」他忽然忍不住想去照照镜子,「……娘好像有时也说我长得挺俊,像个女孩儿……」
他想得头也痛了,心里一忽儿没底的欢喜,一忽儿却又说不出的焦虑。
苏媚在旁满脸狐疑的瞧着他,终于忍不住拿筷子敲了一下:「你作什么?」
柳小云一愣,答道:「吃饭。」
「饭呢?」
低头一看,碗早已空了,饭粒却洒了一桌。那呆子「嘿嘿」干笑了两声,把桌面收拾干净又去盛了一碗。
「她若只当我是个孩子,那又如何是好?」思来想去,心里反愈是没底了,终于咬了咬牙,狠狠扒了两口饭,低着头含含糊糊的道:「媚娘……明儿起我陪你酿酒吧。」
「嗯,乖。」
苏媚随口应了,浑没在意。过了半晌,心里忽然「咯噔」一下,红霞霎时染到了耳根:「他……他叫我……」抬头飞快看了柳小云一眼,却正好对上他递过来的探询目光,两个人顿时闷声不响的一齐低头。
这一眼过后苏媚再没反应,柳小云却愈是不安,身下坐着的凳子似已长出针尖来,满桌饭菜吃进嘴里全没了滋味,几口将饭碗扒个干净便匆匆躲了回去。
回了屋躺到席上,翻来覆去不觉夜深。他脑中尽是苏媚的影子,哪里还能睡得着。索性将身坐起,又推了窗子,几许凉风乘隙漏进,却仍难减心头烦闷半分。
他正自长吁短叹,忽听门帘「哗啦啦」一声响,回头望去,只见如豆残灯下,那笑眼盈盈的绮丽少妇已悄立门边,一身雪白裙裾给夜风吹得蹁跹飞舞,恍如仙子临凡。
夜,一息间静若止水。
那仙子缓步逼上,冶艳的面容直迫到了少年鼻尖。
「刚才,你叫我什么?」
柳小云张口结舌。他那时撑足了胆才敢把一声「媚娘」叫出口去,心中早已怯了,这会哪敢应声,支支吾吾的缩着身子便往窗台挪去。
「不许再逃!」苏媚一把捉着他下巴,眼中亮起片促狭笑意,半点不饶:「为什么那样叫我?」
「我……」柳小云拗她不过,终于撅着嘴哼了一声:「我已十八了,你莫老把我当小孩儿!」看他那蹙眉鼓嘴的样儿,这话似拼了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,却仍轻得像蚂蚁叫。
「不想做小孩儿?」美人儿唇角一弯,眼眸霎时妖娆起来:「那——你想怎样?」
我……想怎样?
柳小云捏着手心惊惶不定,不意搭上了苏媚笑盈盈的眼神,心房倏的一颤,便再也移不开目光。那细泉般狭长的眼儿里分明有着与平日不同的味道,微翘的眼尾带出股迫人的妖艳媚气,连那不依不饶的笑竟也染上了些勾人的意思,看着看着,仿佛整个人便要给吸进去醉在里头。
「喜……喜欢……」
羞人的告白不知不觉已从口中漏出:「……我……喜欢媚娘……」
这话传进苏媚耳里,便好似什么东西在心尖儿上痒痒的一挠,霎时半边身子都软了,咬着嘴唇,踮着脚尖儿,「嘤」的一声便圈上了少年颈子。柳小云顿觉眼前一暗,还不及反应,那粉嘟嘟香软过新蒸糯米的唇儿已不由分说粘将上来,四唇一触,登时再没半点声息。
给撩动了情衷的俏寡妇跟火烧着了似的,贪渴的纠缠着少年的嘴唇,柳小云却仍是呆呆站着,直到一条细细润润的小东西蛮不讲理的撬开了他的嘴唇,勾搭上他舌头,这才醒悟过来:「媚娘是在……是在亲我……」
交织在一起的嘴唇愈吻愈烈,那香软嫩滑的小东西一刻不停的逐着柳小云的舌儿,逗得他喘不过气来,惶急中右手不知按上了什么柔软的物事,随即便给苏媚抓了个正着。他低头一看,发觉自己的手掌竟落在苏媚胸前,登时一阵心虚,呐呐道:「我……不是故意的……」
苏媚「嗤」的一笑,热唇揉着少年面颊一路滑上,衔着他透红的耳垂软声道:「谁怪你来?」说着,竟按着他手儿往襟领处送了进去。球儿似的饱满玉峰隔着层细绸抹胸弹着少年手心,说不出得绵软,且尽他张开五指还把不过来。「裹在衫儿里瞧不出,媚娘竟有……这么大……」柳小云绮念渐生,指端颤巍巍掠上峰顶一点细巧嫩尖,耳畔立时传来苏媚勾人的娇吟。
「嗯——」
那浪浪的一声哼连苏媚自己听了也禁不住颊畔晕生。她多年未经欢爱,此刻竟连少年那般生涩的逗弄也经受不住,身子软软的似要化去,一双姣美的腿儿已按捺不住自相夹磨起来。
「好云儿,帮媚娘揉揉……」她伏到了少年肩头,咬着他耳朵娇声细喘。
柳小云呆呆的任由苏媚将他一只手拽了下去,急匆匆掠过一握细软腰肢,又被她扶着塞进了裙衫底下,直抚到那双紧并着的玉腿之间。
触手一片潮暖。
柳小云脑中一热,一腔鼻血险些儿全飚出来:「媚娘……竟要我……竟要我揉那儿!」
掌心触及的是团柔腻到了极处的软丘,给一层细绢紧紧裹着,隐隐能觉出两瓣唇儿的形状。他喉结「咕噜」一滚,手指已被苏媚按着从她腿心微陷处柔柔的倒抹上去。揉不到一半,薄薄的细绢便给滑了开去,半截指头肉贴肉的挤进一处温热的凹窝里。那凹处的蜜肉仿似活物一般,一感触到异物侵入便蠕动着要把它往更深处吸啜进去,不及三挨两蹭,已自里头泌出细细一线水痕,濡湿了少年的指端。
「这、这岂不是……岂不是用手指奸淫媚娘么……」
柳小云此刻满脑的淫思绮念,只觉自己的动作着实淫猥不堪,别开了脸去,低头悄声问道:「这样……好么?」
苏媚给他揉得死去活来,哪还有闲空应他,半开的红唇不住哼出娇滴滴直能将人化去的呻吟,全吹进了柳小云耳里。少年的动作很是轻柔,但记记都落在她痒处,挠得她腿心里酥酥麻麻的脱了力气,半身分量都倚在了他肩头。贪欢的指尖在蜜径里插得「嗞嗞」有声,掌根起落,正碾在花唇顶处的肉珠上,苏媚鼻息陡重,额头死抵着柳小云颈窝簌簌抖个不停,蓦地身子一紧,膣户里已淅沥沥淌下大片蜜汁,黏黏腻腻的淋了男儿一手。
柳小云几曾见过这种景况,直眼看着指间兀自滴答不停的汁液,呆呆的合不拢嘴:「媚娘……好湿哩……」
「都是叫谁害的!」
苏媚将对水汪汪的眸子横他一眼,满面春情之上又添两分羞恼,愈显动人。
她这回丢得浑身乏力,伏着柳小云肩头小歇了会,却觉着他的身子正渐渐佝起,一眼瞄下,便瞧见他下面袍襟已给高高顶起了一大块,很是不雅。
「好难受么?」
苏媚忍着笑悄声发问,闹了那俏公子一脸羞。无奈下面那东西实在胀得厉害,这呆子期期艾艾了半天,终于还是点了头。
苏媚将局促不安的少年压至床沿,纤手悄悄抚上他腿间昂扬之物,禁不住芳心大跳:「要死了,这样俊俏的一个孩儿,怎么……怎么长了那么大一个坏东西……」掌中那跃跃欲试的怪物粗壮得骇人,一跳一跳顶着苏媚手心,拱得她心神再没片刻安宁:「方才只用手指便丢给他了,若换了这根又粗又长的坏东西插进去,一会不知要给他弄成什么样儿……」一时心中淫念如炽,不稍待已将他下裳褪了,那狰狞凶物即刻跳了出来,横眉怒目的拱在美妇腰下。
「好烫人……」
苏媚眯着眼骑上少年腿胯,软腰蛇扭,将湿嗒嗒的耻丘密密粘上他的阳根。
丰软花唇被团滚圆肉菇柔柔挤开两边,穴口处的嫩肉感受到那巨物强劲的脉动,倏的一颤,又溢出一线黏汁。她轻声呵气,两手攀着柳小云颈子将腰肢渐渐放下,勃挺于少年胯间的粗硕巨根悄无声息的挑开两瓣肥美肉唇,缓缓杵进美妇濡湿的阴户里。
「喜欢么?」苏媚轻啄着少年羞红的面庞,眼波中纹出缱绻柔情:「小云…
…喜欢这样么?「
「喜欢……」柳小云悄声回应,却又羞于与她对视,将脸埋进了苏媚耸挺着的胸前。
「好贪嘴的小坏蛋……」苏媚环着柳小云后颈轻声嬉笑,白裙下圆润丰实的翘臀贴着他胯间一阵轻旋慢拧,将粗硕的肉茎渐次纳入。少年的阳根伟岸非常,饶是蜜径中早已汁水淋漓,行进间仍是艰涩万分。好不容易待她终于坐实了少年腿根,那肉棒尚有一小截露在外面,棒尖儿却已杵到尽处,虎视眈眈的觎着苏媚稚嫩花心。
「好粗长的坏东西,竟这般轻易就给碰着那儿……」
苏媚咬着唇儿吁吁喘气,一阵心旌荡摇:「幸好他性子乖巧,若放起狂来,今夜怕真要给他奸上天去了……」
她正自庆幸,冷不防身下少年却动了一动,棒首扣着花心偷偷一耸,险些嵌入里面去。苏媚身子登时绷紧,只觉腿心里又胀又麻,酸酸涩涩的跟遭了雷亟一般酥软,实在忍不住,「呀」一声便叫了出来。
柳小云慌忙停下动作,心虚的问道:「弄……弄疼了么?」
「呆子!」苏媚咬着他耳朵娇嗔一声,倏忽烧起满面娇红:「……是太舒服了,媚娘忍不住……」
柳小云听得心神一荡,丹田下一团热气登时高炽如焚。他那肉棒满满塞在腻滑膣腔里,给层叠肉褶痴缠得死紧,早已憋胀得不行,当下搂着苏媚软腰便缓缓耸弄起来。
「嗯……好、好深……」
少年的阳根本来粗长,苏媚又贪欢逢迎,回回都叫那巨棒杀得尽根尽底,几乎连两瓣肥美肉唇也一齐挤进嫩穴里去。粉嫩阴户给条粗硬的棒儿一枪一枪接连奸弄,棒首记记都刺上稚嫩花心,插得苏媚嫩膣里又酸又胀,却又舍不得喊停,只把粉颊深深埋落男儿肩胛,轻吁急喘的浪呼不停。
「小云……好棒,媚娘……要……要舒服死了……」
少妇的浪态看得柳小云面红耳赤,肉茎却益发挺直。他一翻身抱起苏媚瘫软的身子搁到了窗台上,分开她两条青葱似的秀长腿儿,腰股狠命一压,胯下巨物登时给他耸了个尽根。这一下实在捅得狠了,刚硬的杵尖直直拱上了甬道尽处的嫩蕊,几欲洞穿,美得苏媚一双腿死死绞紧了柳小云后腰,泪眼婆娑的仰首娇吟。
「呜……小云……插死媚娘了……」
苏媚那不堪承受的娇弱模样似把少年的魂都勾了去,双手牢牢把住了她的小腰,挺起胀得发痛的肉茎没命似的向着她腿心顶刺。粉嫩阴户给条又粗又长的大肉枪奸弄得畅美无比,淫汁没了完的一涌再涌,不一刻却又给那要命的东西全数挤出,沿着臀股一路淌下,浇得窗台汁液淋漓。
「小云……小云……插进媚娘心子里了……呜呜……又进来了……」
苏媚仰着身子咿咿呜呜的哭叫个不停,半身衣衫在少年的冲击下分落摇散,裸出的饱满酥胸晃得雪浪翻腾。
「不要……小云……好深……媚娘要叫你弄死了……」
阵阵淫声听得柳小云欲焰难抑,俯身将双唇就上她胸前嫣红的嫩尖,肉茎长起直落,专对着膣底蜜蕊发狠挑刺。粗长肉枪在嫩穴里搅得酣畅淋漓,一点稚嫩花心给挑刺得经受不住,收缩间沁出片片滑汁,倒使得男儿抽插愈发顺畅,几番耸弄下竟叫那硬挺棒尖深深挤入了稀软的嫩蕊里。苏媚身子一绷,纤长秀腿痉挛似的绞紧了男儿股胯,开口只叫了两声「小云」便给噎住,再要开声,腿心里酸涩胀痛已喷泉似的迸发出来,颤着抖着,终于美美的给弄丢了身子。
…………
烛灭,灯息,漫漫长夜终于过去,不觉天光。星点日光从窗台跌进,洒在美人赤裸肩头,幻成一片夺目光晕。
柳小云痴痴看着苏媚春意盎然的面庞,脑中浮起她昨夜抵死相就的勾魂模样,腿间不觉昂然怒峙。遐思才起,突的一声闷哼,身子虾儿般弓了起来。这呆子昨夜初尝甜头,又经不得那久旷美妇的勾引,竟在她妖娆媚熟的玉体上一连荒唐了四回,此刻下面一挺起来立时受不住的胀痛。
「这么早,弄醒人家作什么……」
一番动作却把苏媚给搅着了,睡眼惺忪的呢喃了一句,两手勾了柳小云的颈子便去寻他嘴唇。
「媚娘,好痛……」
「嗯?」苏媚闻声睁了眼,却瞧见了柳小云捂着下身佝着脊背的落魄模样,「扑哧」一声笑了出来。她眼中促狭连闪,身子贴得愈发紧了,伏过去衔住了少年的耳朵腻声细喘:「乖云儿,哪里不舒服么?」说时,一条光洁腿儿已缠上了少年的腰,不着片缕的娇柔玉胯有意无意的蹭着他怒挺的尖端。
柳小云哀号一声,满床打滚。
「谁叫你昨夜那样贪嘴,闹得人家半宿没睡。」
苏媚嘻嘻直笑,这才放过了他。她拉过被子起身下床,瞧了瞧屋内情状,脸儿一下烫得通红。四下里狼籍一片,她那条素色长裙悬在窗棂上给晨风吹得飘扬不定,细绸抹胸撩在了桌面,轻纱亵裤湿嗒嗒的皱成一团缩在榻下,窗台、桌沿、地面隐隐余着些微水滞,也不知是什么留下的痕迹。「要死了,昨儿怎的陪他疯成这样……」赶紧将衾单卷了一身跑回自己房里换了衣裳,转回来见柳小云还赖在床上,不由嗔道:「怎的还不起来?」
柳小云讪讪朝她伸出一只手。
「脚软了……」
六
又过半月,夏日渐到尽头,院子里零零落落缀了一地败叶,秋风一过,便卷起满天花黄。风声中一记清啸裂空穿云,廊下一个身影腾空而起,流星赶月般穿入飘散的落叶中。那身形舞动极快,满场枯叶被他气劲带动,竟不飘坠,仿似被无形丝线牵连了在他身上,裹成一圈硕大叶团,在庭院中自在飘舞。忽而断喝乍起,那身形霍然顿住,只见剑光连闪,四围枯叶俱已一分为二,缤纷坠地,现出当中一个锦袍玉带的俊朗少年。少年抚剑轻弹,身形再度纵起,径直扑向院中一株老树,掌中青光一闪而逝,快如疾电。
「好漂亮的剑式!」
苏媚提了一篮酒点正从屋里出来,瞧见这一手功夫,不由拍手喝彩。她将酒水点心摆在树下长席上,抬头瞧见树干上刻出的叶形印记,便问:「这莫非便是‘落叶追风’么?」
柳小云点点头,在她身边坐下,举了杯酒到唇边,侧着脸悄声道:「媚娘,我……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啦。」
「是么……」苏媚神情微微一滞,随手撩起他耳际垂下的几缕发丝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指间:「你……想要几时动身?」
「最好明日就走。」
「这么快?」苏媚身子一颤,少年的发丝已从她指间溜开。她伸手勾着柳小云的腰,柔软身子靠了他满怀,幽幽的道:「媚娘可真有些舍不得呢。」
柳小云不敢推拒,期期艾艾,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苏媚忽然笑出了声,在他脸上轻啄一记,道:「媚娘岂是不知轻重的人?正事要紧,媚娘不会拦你。你心里可有了什么盘算?」
柳小云微松了口气,说道:「若说可疑,但凡知道那趟镖事的人,都有嫌疑,便说是皖地的盗匪劫镖杀人,也未尝不能,只是这里头有一件事,我怎样也想不通。」他歪头支颐,两道细长的眉儿拧到了一处:「既然爹爹曾去验过尸体,那么李镖头死在‘落叶追风’之下,这事怕是错不了的。可这追风剑乃是我爹爹自创的剑术,只传过我一个,外人绝不可能习得,却又怎么以之杀人?」
苏媚略一思索,便答道:「没人学过,见过的总有些吧?倘若那人记下‘落叶追风’的痕迹,先以细针刺入心房,使人失血而死,再用利刃在针孔处切成一般的形状,这样岂不也能以假乱真?听说这世上有些人能将名家字画模仿得唯妙唯肖,便是鉴赏大家亦难分真伪,这伤口雕切的功夫,我想总也是一般的道理。」
柳小云沉吟片刻,既摇头否决:「这法子怕也是不行。」
苏媚奇道:「这又为何?」
「既是临摹仿效,总需先有真本才对。」柳小云道:「当年爹爹传我这路剑法时曾要我下过重誓,非到性命交关不得轻易使用,因此这‘落叶追风式’我虽习了多年,却至今没与人交手试过招,自然也不曾有人见着,谁又仿效得来?」
苏媚笑道:「没见过你的,还有你爹爹呢。柳伯父行走江湖多年,总不成连自己的绝技都没叫人见识过。你是左手使剑,只需将你爹爹的剑痕刻反,那便和你作的一模一样了。」
「媚娘有所不知。」柳小云仍是连连摇头,说道:「我曾听我娘说,当年爹爹出道时虽是年轻,剑术却很是高明,那时能迫得我爹爹使出‘落叶追风’的人,多半都是江湖上的前辈名宿,又怎会使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陷害我一个小孩儿?况且爹爹以前只在两湖一带行走,封剑归隐搬到苏州之后我才出世,那些人又怎能知道我竟是个惯使左手的人?」
苏媚呆了一呆,问道:「难道柳伯父这些年再没用过剑么?」
「再没用过。」
「这就奇了,」苏媚喃喃道:「若是苏州这一带没人认得这剑招,怎么李镖头的尸体一送到衙门,府衙的铁捕头即刻就请你爹爹过去验证?」
柳小云道:「铁捕头跟我爹爹虽有些交情,那也是我家搬到苏州之后的事,‘落叶追风’他该是不认得的。多半就是因为他自己认不出,又想到我爹爹早年交游广阔,所以才请他过去验伤。」
「真是如此,」苏媚瞪大了眼睛道:「那当日柳伯父若不说出李镖头的伤口是为‘落叶追风’所创,这事的嫌疑岂非落不到你头上?」
柳小云苦笑道:「爹爹最重诚信,他既看出李镖头确是被‘落叶追风’所伤,就不会作假。况且,他若将这案子压下去,万一凶犯果真是我,那又如何?作爹爹的自然不愿信自己孩儿会无端杀人,但这事若就此不了了之,我和爹爹一生怕都难得安乐。我想,爹爹也是因此才将案子挑明,又逼我诈死,也是要我自证清白。」
苏媚婉叹一声,默默点头。
两人又反复推敲多时,却总是猜不透其中玄机。
「罢了罢了,咱们两个这样空想也不是办法。这事情既全由你柳家剑法而起,线索总归会出在你们父子身上。你既能肯定别人没见过你的‘落叶追风’,咱们便找你爹爹问问,看能不能找出些头绪。苏州城里眼下你还不便去,明日就由媚娘先代你去问一问吧。」
柳小云想想暂无他法,便没精打采的低应了一声。
苏媚见他愁眉不展,拍了拍他手,柔声宽慰道:「你放宽些心,这事虽有些古怪,但既然有人做得,咱们总能查得出来,除非李镖头是叫那看不见的鬼神给害了。」
鬼神?
柳小云不由暗暗苦笑:天下间哪里真有什么鬼神了?一抬头又瞧见了树干上的那处印记,心底忽然冒出个极古怪的念头,霎时之间手心里沁出了满把冰凉。
七
记不得日升月落几度轮转,蓦然回首,已是满山叶红。
秋风渐劲,天池山下草木逐日枯萎凋黄,高掩过人的蒿草被连绵秋雨打得茎歪叶颓,又经过途车马一碾再碾,终于全成了道旁的黄土烟尘,消散无踪。官道绕开山脚渐行渐远,间中却岔出一弯窄小野径,于草丛中隐隐现现绵延了数里,辗转弯进一坳山谷里头。谷内俱是百尺高的老树,横空伸出的枝杈接连成网,笼得整座山谷阴森森一片,难见日光。谷底近山壁处是一大块平地,生了片花花绿绿的野草,草丛里填了座无碑无牌的新坟,坟墓前站了个黑衣黑袍的少年。
山风呜咽低回,夹杂着草叶翻动的声音铺天盖地。少年回过身,远远看见个一身素缟的美貌少妇挎了个竹篮朝这边缓步走来。
少妇自顾低头走路,直行到墓前才注意到那少年,略微一惊,随即停下朝他道了个万福:「这位公子可也是来拜祭云儿的么?」
黑衣少年拱手还礼道:「在下长阳镖局马青宁,小云是我的师弟。」
「马公子真是有心了。」少妇上前几步,见那坟墓不过是几抔黄土草草掩就,墓前就摆着两个杯盏一壶老酒,显是眼前这少年带来的,此外别无一物,心中酸楚,不由潸然泪下:「这孩子以前十分乖巧,很是招人疼爱,不想死后竟落得这样凄凉。」
「夫人是柳师弟的亲人么?」
少妇将篮里的几样精致小点摆在墓前,一边答道:「我是云儿的表姐,前些天路过苏州便去他家顺道探望,不想就听了这个消息。我问过姨娘姨丈,他们却不肯告知缘由,也是些下人漏了口风,才知道原来埋在这里,怎么却又弄成这副样子……」说了几句,又嘤泣起来。
马青宁低声道:「倒不是柳伯父不顾念骨肉之情,这里头……实在有些不得已的苦衷。」
「是了,」那少妇止住啜泣,抬头望着马青宁央道:「马公子既与云儿相熟,还请劳烦告知一声,总不能让我这做姐姐的连弟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」
马青宁犹豫再三,饶不过她苦苦哀求,便将芜湖失镖之事说了。
「杀人?」那少妇瞪大了一双眼睛连连摆手道:「不会,不会!云儿自小守礼,无端端的怎会杀人?定是他们弄错了!」
「我原来也不信,可这是柳师弟自己投的案,却由不得我不信了。师弟他似有……似患有离魂之症,于睡梦中杀人,当时他自己也不知,后来才发觉。」马青宁叹道:「梦中杀人之说实在匪夷所思,若不是他自己投案自首,我也不敢相信。」
那少妇听得一呆,又扑簌簌流起泪来:「这傻孩子,怎么……怎么竟会……」她坐在坟前哭了好一会,才站起身来,向马青宁道:「马公子既在现场,烦请将当日详情再仔细说给我听听。这事我总要叫姨娘姨丈查个清清楚楚,不能让云儿平白背了个杀人的污名。」
马青宁神色一动,问道:「夫人心中可是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?」
少妇摇头道:「云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,说他会杀人,我实在不信;梦中杀人云云,更是闻所未闻,只怕是云儿自己一时糊涂了,才会认罪。」
马青宁不由苦笑,只好将当日情形愈发详细的又说一遍。
「说来也是怪我,那晚若不陪他喝酒,兴许就没这么多事。」他叹了口气,悔恨不已。
少妇一时沉思不语,半晌才抬头问道:「既然官府曾捉拿云儿,想是有按据在手。可听马公子说来,案发当时并无证人目睹,官府又凭什么拿人?」
「夫人想必不是习武之人,不知其中关窍。」马青宁答道:「但凡兵器、拳脚,出招时皆有章法可循,习武者以此演练,才有熟能生巧之功。虽然临敌应对时或有虚实花巧,但运劲使力的法门却是万变不离其宗,因而兵刃及身,都可从留下形迹辨认其招式,由此推算及人。官府便是以李镖头的伤口为证。」
少妇「哦」了一声,旋又摇头道:「不对不对,我知道云儿是跟一位老先生学剑,那老先生可不只有他一个徒弟,怎么偏偏就认到云儿一人头上?」忽的想起眼前这少年便是弟弟的师兄,也不知自己的话冒犯着了他没有,顿觉十分尴尬。
「若真是这样倒还好些,虽累得我和师妹甚至师父都有嫌疑,但案情既有疑处就有盘桓追查的余地,也不致立定死罪。」马青宁微微一笑,说道:「夫人口中的老先生,便是家师。」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接着道:「李镖头的尸体我曾去看过,伤患创口呈一树叶形状,并不是家师所授的惊雷剑所为。而柳师弟家传追风剑中有一式极为厉害的招数,名为‘落叶追风’,顾名思义,恐怕李镖头就是被这一招剑法所杀。况且李镖头胸口伤处叶形反刻,唯有左手使剑之人方能刺出,符合所有条件的便只有柳师弟一人,只怕真是他也说不定。」
听了他这番话,那少妇「啊」的一声霎时脸色刷白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她匆匆别过了马青宁便往回走,步态摇摇摆摆,似是颇受打击,一路碎步急急行至林边,已似风摇落叶,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。
眼看这少妇行将跌倒在地,林中忽然跃出个锦袍少年,一把将她扶住。少妇软软靠进他怀里,饱满胸脯急剧起伏:「可都……听见了么?」
少年点了点头,见她犹自喘息不定,似有余悸在心,便微微一笑,柔声道:「不怕,有我在。」他扶起少妇转头又向马青宁走去,遥遥一抱拳:「大师兄,别来无恙。」
八
马青宁看着锦袍少年一步步走近,目中惊疑一闪既逝,脸上不怒不喜,拱手道:「有劳挂心。」
那少年缓步上前,与他对视良久,终于叹了口气,说道:「师兄还有什么话要说?」
「我有什么话说?」马青宁眉角一挑,冷声应道:「柳师弟又有什么话说?」
柳小云道:「师兄方才说,‘李镖头是被柳家追风剑中落叶追风式所杀,创口叶形印记反刻,唯有左手使剑之人方能刺出’,是不是?」
「那又如何?」
柳小云道:「我柳家的剑法向不外传;我爹爹早已封剑多年,我与师兄演习剑法时亦从未比划过落叶追风式;而事后爹爹虽与我在太湖边试过剑,但其时师兄尚在扬州,小云斗胆问一句,师兄究竟是从何得知李镖头是死在追风剑下?又怎会知道那创口是落叶追风式所留?」
「单凭这一句话便想入我的罪么?」马青宁面色骤寒,嘴角撇出一声冷笑:「你莫忘了,我刚才说的是‘恐怕李镖头就是被这一招剑法所杀’,那是我自行揣度,难道也不行么?」
柳小云冷冷的道:「仅以叶形伤口便能推出未曾见过的招式,师兄可也真是慧眼如炬。」
马青宁昂然应道:「你柳家剑法我虽不曾见过,但三十多年前你爹名起两湖,追风剑纵横中原二十载莫有敌手,落叶追风式之名天下谁人不知?我见李镖头伤口为叶形印记,你又身在当场,自然第一个想起你柳家的追风剑,这有什么奇怪?」
「原来如此。」柳小云状若恍然,微微点头:「这么说来,师兄确是不曾见过落叶追风式了。」
马青宁冷哼一声,说道:「马青宁一点微末伎俩,可没这份本事敢到追风剑眼下去偷师学艺。」
「这可就有些奇怪了……」
柳小云半句话出口,并不接下文,慢条斯理的俯下身拾起了一片树叶放在手上,却转而对着苏媚问道:「媚娘,你来看看,这叶子摆得是正还是反。」
苏媚笑道:「叶子的摆放哪有什么正反?你若说这样摆是正,」将那叶子转了半圈,又道:「我却说这样才是正,又怎能说得清?」
柳小云点头道:「不错,叶子的正反本来无从辨认,然而剑招刺出的伤口倒确是有正反之分的。只是……」他转身盯住马青宁,一字一顿的问道:「只是师兄既然从未见过落叶追风式,何以见了李镖头胸口的叶形印记便能一口咬定那是反刻的?」
马青宁神情一滞,已答不上话来。
「师兄不肯说么?」
柳小云转身踱了两步,忽然问道:「师兄既说落叶追风式之名天下尽知,可知道这剑式何以成名?」
那始终如标枪般站得笔直的黑衣少年听了这话竟身形为之一晃,双拳渐渐握紧。
柳小云微微摇头,径自说了下去:「三十年前,关外有个少年刀客独上太行,以一柄风吹雪斩下了山西十二虎的首级,一举荡平恶虎寨。时人莫不拍手称快,誉之为‘清风吹雪,斯人断魂’,那少年刀客亦由此立下了‘断魂刀’的美名。」
「此后他多游历于晋冀两地,邀战各地名家高手,十年未尝败绩,断魂刀声名日壮。后来听闻湘南有剑士以一手追风剑冠绝两湖,遂发下战书欲与之一试高低。」
「二人相约决于岳麓山之巅。他二人武功差相仿佛,比斗了千余招仍难分轩轾,追风剑好胜心切,使出了绝技落叶追风式,终于一击得手。只是那时他功力未深,对这剑招尚未能完全驾驭,最后收招不及,在刀客的心口留下了一个叶形疤痕。岳麓山刀剑之争终以追风剑略胜一筹,落叶追风式由此名闻天下。」
「那刀客比斗落败,回去之后苦苦思索落叶追风式的破解之法而不得,最后郁郁而终。追风剑闻及此事深感内疚,亦由此封剑,退出江湖。」
待一番话娓娓叙毕,柳小云回身望定马青宁,缓缓道:「左师兄,我可有说错么?」
听他「左师兄」三个字叫出口,马青宁却只是「嗤」的一声冷笑,闭口不答。
柳小云又道:「初时我听到左大侠早已亡故多年,确曾以为是自己梦中杀死了李镖头,每到夜间都是恶梦连连。一夜我无意中撞翻一只盒子,惊醒了媚娘,发现里面装着的饰物里暗藏着她亡夫遗下的一些酒方副本,那时我忽然想到,倘若左大侠后人矢志报仇,将左大侠的伤口形状拓模留印保存至今,那也未尝不能。此后我远上关外求证,得知左大侠当年确实留有一子,只是其人早已不知去处。而师兄与左大侠之子年龄形容皆十分吻合,案发时又在现场,我这才敢一试。」
马青宁冷哼道:「我若真是那什么断魂刀的儿子,要替父报仇,就该直接栽赃到你爹爹头上,又怎会多此一举去把那叶子刻反?」
柳小云双眉一凛,沉声道:「你没把叶子刻正,只因你刻不出来!」
「你手中留着的落叶追风式拓痕是我爹爹二十年前所为,这二十年来爹爹的武功精进几许,你自然不得而知,强自仿效,徒招人怀疑;而你跟我同师六年,我的功力深浅你了如指掌,将叶形反刻,反而轻易得多。」
「师兄,你还不肯认么?」
马青宁沉寂良久,终于叹了口气:「这些年来我一心报仇,时时都惦念着你那路左手剑,想不到今日却还是栽在这上头。」
「罪,我认了,」他昂首直视柳小云,傲然应道:「你,待要怎样?」
柳小云肃容道:「令尊之死,我爹爹一直引为平生憾事,追风剑逢盛名之时封剑退隐可见一斑。左师兄若要为父报仇小云尚能理解,但你以这样的手段嫁祸于我,岂不是污了左大侠的声名么?」
「嘿嘿,」马青宁低头晒笑,轻声自语道:「人都死了,还说什么声名不声名。」
「罢了,件件事都已叫你说着,我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。只是有一件事,总须叫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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